第(3/3)页 这话触动了林一夫,他叹气道:“我宁可走最难的那条路,而且这就够了。” 余切则说:“我们彼此之间就是捷径。” 舒尔茨最后拥抱了自己的弟子,倒也很洒脱,林一夫哭了。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,随后冲上云霄,十几个小时后抵达芝加哥。考虑到舒尔茨的年纪,这确实可能是师徒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。 林一夫怔怔的站在那,余切问他:“后不后悔?” “不后悔。”林一夫说,“芝加哥学派反凯恩斯,也就是反大组织。这是个国内学者的悖论,要做出成果就要抛出芝加哥的理论,抛出了芝加哥的理论就不可能得到成果。我早明白了。” 余切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舒尔茨是个好人,但他也有立场。说起来,我见过杨振宁……杨先生在美国呆了很多年,一直没有转国籍,后来他改了,也走到了更高,然而一辈子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。这是不是一种遗憾?” 林一夫问:“你问过他?杨老感到遗憾吗?” “遗憾!因为他的名字‘振宁’,就是振兴他的家乡怀宁的意思。这是他父亲对他的期许,我要说‘sorry’(遗憾)了,这不是一个名垂青史的理论物理学家的错。” “sorry?”林一夫反复念了这词几次,“这个词用在这里,真合适。” …… 舒尔茨虽然走了,他邀请余切来芝加哥读书的事儿还没完。 当天听到的人挺多,直接在小圈子爆炸了。历一宁也邀请余切在他那读博,堪称是三顾茅庐,随后,隔壁的水木大学有学者也发出邀请,余切都婉拒了。 没想到,这让胡岱光相当感动。 二月上旬。 燕大已经开学,余切久违的来了学校教室。 他要代替胡岱光上一节课。 由于胡岱光已经退休,这是一堂选修课,专门研究西方经济学现状的。胡岱光是国内最早引入计量经济学,以及编撰西方经济学教材的人物,他的课程很受欢迎。 不过,八十年代的学风很差。燕大也不例外。 眼下有一股“读书无用论”的思潮,前两年已经这样了,现在更加夸张,校园场地和学生宿舍成了“贸易中心”,学生在这里摆摊设点,卖衣服、音像制品、杂志等东西。 教师到堂授课,1/3学生缺席已司空见惯,有时甚至一节课只有十几人乃至几个人来听讲,几乎每个教室的前两排都是“虚位以待”。 俞敏宏——就是那个被打碎眼镜的西语系同学,如今也在燕大任教。他的英文课几乎就没人来,最少的时候只有两个人。因为文科不好就业,也不好留洋,所有文科专业都是逃课重灾区。 胡岱光的课好一些,七十八个人,不过逃了区区三十二个而已。 上课前,众多学生说笑话:“说邓丽君要来大陆开演唱会了?听说过没有!” “什么地方?” “羊城!” 一个做录音带生意的学生说:“那我得想办法去羊城看看,那边盗版录音带多,拿来倒手卖,几千块钱,上万块钱都不是问题。” 提到邓丽君开演唱会的同学说:“下海有前途吗?真的假的?” “嗨!之前科大的副校长,看学校里边儿摆摊的那么多,很不满意,把学生轰走了。结果他去沪市出差,报销不了机票的钱,一个摆摊的学生说,老师,您让我在这摆摊吧,我把机票钱给您报销了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 燕大学生哄堂大笑。 这就是那几年的现状。 “还有什么新闻,说来听听?” “还有……还有……就是那个舒尔茨,那诺奖学者啊。据说和余切闹掰了,还扯上个什么农发中心的研究员。” “啊!”众人都震惊了。 “不信?我老师说的,舒尔茨想让余切转国籍,做美国人,余切会吗?他要这么做了,他就不是余切了!” 舒尔茨那是广受欢迎啊,为了迎接他,全燕大都动员起来了。竟然还涉及到余切,那可是个燕大的神级人物。 你听说这个人在燕大读书,但从来没见过他。 有的人说见过,有的人说没见过。最后一批余切同学毕业了,如今余切已成了传说。 前些天崔建在燕大开演唱会,那是国内第一次有歌手能到这。 摇滚乐呢,又是个被认为“西方舶来品”、“叛逆”的这么个音乐,可是近几年在国内太受欢迎了,燕大歌迷为崔建成立了个“摇滚后援会”,这也是国内第一个歌迷会。 这崔建多受欢迎啊! 结果崔建也有偶像!唱完之后,崔建忽然不受控制的问:“余先生呢?余先生在什么地方?” 没人回话。 崔建又问:“你们都知道我说的是谁!如果他能在底下听演唱会,我真值了!” 仍然没有人搭话。现场确实没有余切。 崔建非常难过,说:“有人遇见余老师,跟他说一声。我和他一样,我学的是西方人的乐队,可我创作中国的摇滚!!!” “再问一句,余切余先生真不在吗?” 真不在!崔建那《一无所有》唱的是真好! 他那天就像是一无所有一样,失魂落魄。 学生正绘声绘色的讲,余切推门进来。神出鬼没的余切,传说中的老学长,出现在了这帮满脑子下海的本科生面前。 真是他!没错! 他在了! 大高个,粗胳膊,走起路来虎虎生风,讲起来话来活像下达作战指令的军人。 只有那微笑,那是属于文学家的微笑。 恬淡,清澈,像湖水,像甘泉。 那一刻,听过崔建演唱会的学生,忽然有种荒谬的骄傲感:崔建没干成的事儿,老子坐着就来了。 第(3/3)页